如果评选最“挤”地铁,北京地铁6号线号线号线号线,恐难分伯仲。其中,北京地铁6号线堪称最“挤”,高峰小时断面客流量最高,达到了6.32万人次。当乘客被巨大的人流推进车厢,被迫与陌生人脸贴脸时,很难想象,很多拥挤的地铁居然是亏钱的。 一些城市地铁已经刮起“开源节流”风。最近,广州和佛山正式告别了“满15次后打6折”的地铁票价累次优惠。杭州和北京则分别在节能上下功夫。今年4月起,杭州地铁公告,部分站点自动扶梯仅于工作日上下午开启。为节能减排,北京地铁6号线座车站公共区更换了照明灯具。据估算,仅此一项改造,每年能节约520万度电,减少二氧化碳排放3141吨。 截至2022年末,国内共有41座城市开通了地铁。从上海清算所、中国债券信息网等平台查询到,至少32个城市的地铁公司公布了2022年的业绩,扣除政府补助,仍实现盈利的城市仅有5个。不过,放眼全球,90%的地铁线都在亏钱,对城市地铁运行效果的评判,也远不止能否盈利这一个指标。 北京基础设施投资公司(下称京投)控股北京两家地铁运营公司,其官网及财报显示,2022年,公司归母净利润达到21.82亿元。不过,北京地铁的“其他收益”也即政府补助,达到262.86亿元,两相减除后,北京地铁扣除补助净利润为-241.04亿元,成为唯一亏损超百亿的城市地铁。 亏损如此之大,与地铁高运营成本相关。以北京市地铁运营有限公司为例,2022年主营业务成本115.55亿元,最大支出为人工成本(工资及相关费用),花费60.67亿元,占比超过一半。其次是业务成本,其中直接修理费成本较高,达到19.62亿元,直接电力、安检费用均超过13亿元,安检支出直接占主营业务成本的10%以上。 城市轨道交通建设本身就有前期投资高、回报期长的规律,一公里地铁造价在数亿元。城轨协会印发的《城市轨道交通发展战略与“十四五”发展思路报告》显示,2019年全国轨道交通企业运营成本(不含大修更新)的中位数为1126.15万元/公里,进入大修更新期的北上广深等轨道交通企业运营成本超过1500万元/公里。 部分城市地铁运营成本大幅上涨,则主要由于地铁网络扩张,里程增加,运营投入也相应增加。中国城市轨道交通协会发布的《城市轨道交通2022年度统计和分析报告》显示,去年共新增城轨交通运营线个城市均有新线或新段开通运营。其中,杭州新增174公里,排名全国第一。 收入来源单一,是不少城市地铁亏损的另一个重要因素。由于种种原因,北京地铁极少配有地下商业,地铁上盖商业的站点比例也非常低,往往出站后还要步行十几分钟才能抵达商圈。地铁票价是最主要的营收来源之一,但相对巨额成本来说,往往也是杯水车薪。 “轨道交通是城市基础设施,本身的公益性决定了其票价偏低,市民可承受能力是价格底线,不可能完全按照市场方式定价,修建地铁也不是为了追求高盈利和高回报。”北京交通大学国家交通发展研究院副院长李红昌分析,客流多少并不能改变“票价收入无法覆盖成本”的亏损本质,“城市地铁集团赚钱,并不靠主营业务,而是副业”。 2019年,深圳地铁票价曾陷入涨价风波。虽然最终决定暂不调整,但日常通勤族很快发现,深圳地铁多个站点打上了其自身开发的楼盘销售广告。 深圳地铁集团2022年报显示,公司实现经营收入239.76亿元,同比增长46%,净利润8.66亿元,其盈利秘诀就是娴熟运用了“轨道+物业”的TOD模式。 该模式最早由美国建筑师彼得·卡尔索普提出,他认为城市高密度增长应当以公共交通为导向进行规划发展。换言之,就是以城市轨道交通为核心,高密度开发距核心半径距离1000米的区域,将核心区域开发建设成为多功能社区,使其可以满足居民居住、工作、休闲娱乐等多项需求。 港铁是全球少数几个实现盈利的城市地铁公司之一,也是TOD模式的“代言人”。过去40年,除2020年因封关影响亏损48亿港元外,港铁其余每年都在盈利。港铁盈利的最大功臣,并非日常客运,而是其物业租赁及管理业务。地铁建造投资高,但带来的外延经济效益也显着,车站建成后,四周地价升值,“轨道+物业”模式的关键就是利用这份经济效益。港铁可管理物业,获得租金收入(物业租赁业务),也可出售楼盘,获得利润(物业发展业务),因此也常有人说“港铁其实是家从事地铁业务的房地产开发公司”。 与香港毗邻的深圳也是最早引进TOD模式的内地城市。深铁集团下属企业深圳地铁置业集团有限公司(简称深铁置业)负责站城开发业务,2022年,深圳地铁在站城一体化方面营收160.48亿元。 根据时代周报等媒体统计的32个城市地铁公司业绩表,扣除地方政府补贴后,仍有武汉、深圳、济南、上海、常州5个城市盈利。深圳排名第二,“最赚钱”的是武汉。 2022年,武汉地铁归母净利润为15.7亿元,其他收益为0.87亿元,扣除补助,仍有14.83亿元盈利,是目前公布的32个城市中唯一除补助净利润超10亿元的城市。 “武汉地铁同样采用的是TOD模式。”武汉大学城市设计学院院长李志刚说,武汉从2014年开始探索该模式,从规划角度看,武汉地铁TOD与深圳的差异是,将轨道交通与武汉都市圈建设相结合,利用轨道交通快运、量大、精准的特点,将“武鄂黄黄”四座城市的人口、资源要素衔接,从而提高人口规模、消费规模,提高“轨道+物业”营收的可持续性。 除常规的开源节流的办法,去年实现盈利的武汉、深圳和济南都不约而同地加大了研发投入,以提高资源效率。传统模式下,每条新建线路的业务系统均独立建设信息化系统,建设成本高,资源利用率不足50%,数据孤岛严重,大量设备占用地铁车站宝贵的地下空间。地铁公司投入研发,推动智慧城轨建设,也是希望以此降本增效。 今年以来,不少城市的地铁规划项目缩水,有分析将原因指向地铁亏损。“亏损可能是原因之一,但不是唯一,更不是最重要的因素。”李红昌分析,如出现“地铁线路缩水”的情况,大多出现在建设规划阶段,而不是项目规划期间。就建设规划而言,整个申报审批流程的每个环节都有诸多要求,如准备齐全详细的客流预测、环境评估、社会稳定性评估等等文件,才能开始层层向上报批,经过市、省、国家的多个部门和专家的评估后,“如砍掉部分线路,也是多种因素迭加的结果”。 当下,基于地铁的公益属性,多数地铁公司的票款与商业收入难以覆盖成本,自我造血能力不足,对政府补贴的依赖程度依旧较高。“城市修建地铁并不只计算主营业务本身的得失,更要算经济大账。”李红昌说,地铁修建本身就是一笔巨额投入,能有效拉动经济增长,同时促进当地产业的规模化发展,还能有效缓解城市地面交通拥堵问题,实现节能减排,提高城市影响力、竞争力。 地铁终点往往就是城市核心向外延展的边缘。中国交通运输协会新技术促进分会专家委员解筱文曾表示,地铁作为城市公共交通基础设施,具有重要的社会服务功能,甚至重要到了必不可少的程度。“虽然当前亏损,但从长远看,地铁建设产生的资产却是优良和稀缺资产,不仅不应该贬值,更是增值的优良资产。所以,不能单纯以狭义的效益和是否盈利来考量”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