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国经济取得较好开局但固有矛盾并未缓解之际,“权威人士”通过《人民日报》再度发声,引发海内外密切关注,特别是其“我国经济运行不可能是U型,更不可能是V型,而是L型的走势”的综合判断,获得各界高度重视。尽管先前不少人士也有相近认识,但是,此番由“权威人士”表达,自然有着重大的政策含义。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这番表述居然令国内资本市场颇感错愕,当日沪指跌幅近3%。这显示,市场还未为此种走势做好准备。近几年来,海外对中国经济增速变化亦持颇为矛盾的态度,一方面承认放缓势在必然,甚至将增长目标下调视作推进改革的必要条件。另一方面,增速每有下滑,总有人士大惊小怪;每次些微的反弹,总有人备感兴奋。资本市场随之起伏,虽有现代金融市场的“放大镜效应”,但其未为中国L型走势做好准备,实乃主要原因。鉴于“权威人士”强调,“这个L型是一个阶段,不是一两年能过去的”,适应中国经济增长向中高速转换,改变预期,调整行为,应当是海内外实业与金融人士均应严肃面对的基本课题。 在海外看来,未来中国经济的影响尚不清晰。受益于前期刺激政策,中国与西班牙一道成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最新一期《全球经济展望》中仅有的两个2016年增速预测上调的国家,而绝大多数经济体增速预测均遭下调。然而,未来中国的政策重心转向结构性改革,海内外近期对以螺纹钢为代表的大宗商品市场趋势性反弹的期待,也将幻灭。 那么,应如何认识L型走势?不囿于一时,而以历史眼光看待中国增长,更有益于得出可靠结论。按汇率平价计算,1995年,中国人均收入不足800美元,2005年上升至约1800美元,2015年已达约8000美元。这一“追赶故事”令人震动,不过,这也意味着,持续多年的高速增长之后,中国必然迈入中低速增长期。萨默斯等国际知名学者在对全球高增长经济体研究后认为,“实证上来看,‘向均值回归’是经济增长最突出的特点。” 定体虽无,大体则有,中国的高增长终有尽时。 当前,中国经济如此受人关注,也与其巨大体量密不可分。同样根据汇率平价,1995年,中国GDP总量不足美国的十分之一;2005年,这一比例上升至约四分之一;2015年,中国经济规模已达美国六成。若按购买力平价衡量,中国经济总量已与美国不相伯仲。这意味着,中国经济的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国际贸易和金融市场。学者们还发现,紧随持续高速增长期的,往往是并不平滑的增速下跌。海外人士对中国经济增速下行深切关注,亦在情理之中。 理解和顺应这种L型走势,更重要的是关切和助推中国以改革替代刺激的行动方略。IMF在对中国的2015年第四条款磋商报告中估算 ,如果全面深化改革的决定得以落实,短期内(2016年)增长会减速约0.5个百分点,但2020年增长会提速约1个百分点。因此,正确权衡短期与中长期的关系,就需要按照“权威人士”所说,“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,供给侧是主要矛盾,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必须加强、必须作为主攻方向。需求侧起着为解决主要矛盾营造环境的作用。” 近年来,海外固然不再期待中国像2008年“4万亿”计划那样,独力支撑全球需求,但是,出于自身利益,往往对中国经济放缓造成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存有微词。其实,IMF等机构的分析显示,中国对大宗商品市场的影响主要在铁矿石、铜、镍等金属商品,而非石油。因此,将沙特等国由石油政治、地缘博弈等多方因素引致的财政经济困境归咎于中国并不公平。巴西、澳大利亚、加拿大等金属商品出口国在过去享受的繁荣,自然缘于中国巨量需求来烈火泼油。在中国增速转换后,这些国家应做的和能做的,只能是加速自身结构调整。 中国自身亦当调适心理,认清经过金融危机,外部环境已发生沧桑巨变。曾几何时,商务部门全力提振出口,只能事倍功半。不少国内企业寄希望于通过“走出去”消化过剩产能。其实,不少发展中国家无力承接中国拟转移的产能,对中国企业颇为抵触。淡化经济刺激,不仅为切实去产能起釜底抽薪之效,也为防范去产能可能带来的就业、金融风险创造了更好条件。用来勉强维持过高增速的投资资金,可转而化解不良贷款,妥善安置员工。 后金融危机时代,世界正步入以制度、规则构建为特征的“新一轮伟大的全球化”。但是,当前各国增长乏力,民粹主义之势泛起。中国理应以更开阔的胸襟谋求开放、共赢。中外企业热切盼望在中国有一个“公平竞技场”,这与供给侧改革的内涵是高度吻合的。如此,对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中国与世界各国来说,L型走势是挑战,更是机遇。 |